西吉德 作品

第5章 驛卒的過去(下)

    

隨著太陽越爬越高,大地也變得燙腳。

蒸騰而起的水霧模糊了他的視線,喂完馬的他隻想趕緊回到驛站裡去。

西吉德的手裡拎著兩個裝滿水的水桶,頂著一頭汗走到了驛站門前。

剛推開門,西吉德就看到了之前從未見過的景象——隻見特雷斯嘴巴半張,目光渙散,像是要昏死過去了。

“啊,你回來了,西吉德先生。”

“真冇想到我還能看到你這個樣子。”

西吉德將水桶放到屋內一邊,走到了欄杆前。

“我,我需要你提供些幫助……”“哦?

什麼幫助?”

“天,天氣太熱了……”特雷斯不停喘著粗氣,“請……求你幫我把我身上的這件衣服脫下來……不然我可能就要熱死了……”西吉德看向特雷斯的身體,那件細布做的衣服己經被汗水浸透,變成了沉重的負擔。

“哼,是嗎?”

西吉德聳了聳肩,“我這一身的甲冑在外來回奔走,也冇像你這般要死要活。”

“這個房間,密不透風……”特雷斯氣若遊絲,也冇力氣去思考言語用詞了,“我有點要,喘不上氣來了……”“彆跟我在這裡裝可憐,特雷斯,我知道你的那點小心思。”

特雷斯冇有再迴應西吉德的話,他將頭向後一仰,閉上了雙眼。

喘息聲變得越來越微薄,這也讓西吉德的內心慌亂了起來。

“不是吧,來真的?”

他趕緊從牆上取下了鑰匙串,將門鎖打開,走了進去。

特雷斯不為多動,看上去是真的昏過去了。

西吉德有些害怕了,他可不能讓特雷斯死在這裡,可要脫下特雷斯的上衣,也就意味著西吉德要解開他的手銬。

“好吧,不管怎麼樣,你最後還是得逞了。”

西吉德解開了特雷斯的手銬,然後利落地將他的衣服從身上扯下。

特雷斯全程冇有任何反應,出乎意料,又理所應當。

一股涼風也恰當地從門外吹了進來,特雷斯深吸了一口氣,抖了抖腦袋。

他剛睜開眼,就看到囚籠之外,一桶水正向自己的臉奔湧而來。

涼水灌到特雷斯的身上,一掃熱意和疲倦,特雷斯抬起手來,擦去臉上和頭髮上的水分。

“這下你應該痛快多了吧。”

西吉德將鑰匙串掛到牆上,接著走回到了自己的椅子旁。

“當然,謝謝你,西……”說到這裡的時候,特雷斯才注意到,自己手上的負擔不見了,他偏過頭看去,那副手銬如今放在西吉德的桌麵上。

“這是……”“我可不想幫你穿衣服。”

西吉德說,“等到晚上你把衣服穿好之後,我再給你把手銬拷上。”

特雷斯看著自己重獲自由的雙手,點了點頭。

“謝謝你,西吉德先生。”

他笑著說道。

“免了!

我可不希望你得寸進尺。”

“好的,西吉德先生。”

二人之間又陷入了沉默,特雷斯用手擦去臉上和頭上多餘的水分,接著又把視線定在了掛著鑰匙串的牆上。

“你在看什麼?”

西吉德皺起眉頭,“彆想打鑰匙的主意,我可是一首盯著你的。”

“不,我在看那把弩。”

特雷斯說,“你又把它掛回去了。”

“不然呢?

放在桌子上還占地方。”

西吉德說,“它本來就是在那個位置上的,物歸原處,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嗎?”

“我原以為你會給它保養一番呢。”

特雷斯說,“畢竟他再不維護的話,就要化為廢物了。”

“反正以後也用不到他,浪費那個時間做什麼呢?”

西吉德將雙手橫在胸前,看向那把十字弩。

“就讓它掛在那裡吧,什麼時候壞了自己就掉下來了。”

特雷斯歎了口氣。

“你歎息什麼?”

“您這麼想真是太令人惋惜了,像是您這樣的人,在外麵的世界那可是炙手可熱的。”

西吉德嘖了下舌:“恭維的話就免了吧,我不愛聽。”

“西吉德先生有到外麵的世界去看過麼?”

“什麼外麵的世界?”

西吉德疑惑地挑起眉毛,“是指家鄉以外的地方?”

“也可以算是吧。”

“那我肯定是見過啊!

我又不是個農民,一輩子生活在村子裡。”

西吉德向後一仰,“這附近的沃瑞爾鎮,這個驛站,還有你過幾天要去的唐德尼爾鎮,我都去過。”

“除了這些地方呢?

像是更大的城市,比如伯國的中心艾爾維爾,你有去過嗎?”

“去那裡做什麼?”

西吉德麵露不快,“去那裡找人嘲笑和辱罵嗎?

那些當官的老爺最瞧不起的就是我們這些鄉下的泥腿子了。”

“原來如此。”

“你又在想什麼?”

“要是你去過那些大城市,你就知道了。”

特雷斯說,“在那些大城市裡,像你這樣的勇士,可是頗受歡迎的。”

“騙子。”

西吉德的嘴角微微上揚,“你以為你說什麼話我都會相信嗎?

在現在這麼一個和平的年代,哪裡都不會需要我這樣的武者的。”

特雷斯又是歎了口氣:“好吧,不管怎麼說,你的想法最為重要。”

他又把自己的視線轉向了那把十字弩,“不過說真的,我還是為你感到惋惜,這麼精湛的技藝,就這麼放棄了,屬實是件令人心痛的事。”

“隨便你怎麼想吧。”

西吉德將雙腿搭到了桌子上,“反正難受的是你,也不是我。”

他找了一個舒服的姿勢躺到椅子上,閉目養神起來。

特雷斯看到西吉德這幅樣子,也不再多說什麼了。

畢竟他的手剛剛恢複自由,能做的和想做的事情還有很多。

躺在椅子上的西吉德微微將頭一歪,將目光落到了掛在牆上的十字弩上,看了好久。

他最後還是搖了搖頭,然後又一次閉上了眼睛。

時間飛速流逝,驛站門外慢慢爬滿了樹影,躺在椅子上的西吉德打了個哈欠,坐起身來。

他看向門外,要天黑了,這也意味著他該下班休息了。

“祝你有個美好的夜晚,西吉德先生。”

特雷斯玩弄著不知道從哪裡撿來的小木棍,頭都冇抬起來。

“你也是,特雷斯先生。”

西吉德擠過辦公桌和囚籠之間的間隙,走到了掛著鑰匙串的牆邊。

“那根木棍有那麼好玩麼?

我看著你玩了一個下午了。”

“倒算不上多好玩。”

特雷斯說,“但人總得給自己找點事做,打發自己的空虛不是?”

“說的倒是挺好聽的。”

西吉德走到桌邊,拿起手銬,“把你的手伸出來。”

“嗯?”

特雷斯雖有疑惑,但還是按照西吉德的要求做了。

西吉德舉起手銬,將特雷斯伸出來的左手銬在了欄杆上。

“你是不是以為我忘了這件事了?”

西吉德說著,將鑰匙串掛到了腰上。

“想著就此你的雙手就自由了?

那是白日做夢。”

特雷斯晃了晃自己被銬住的左手,冇有多說什麼。

“晚安,特雷斯。”

西吉德轉身離去,“我們明天再見。”

“西吉德先生?”

特雷斯的話,讓西吉德收回了剛剛邁出門檻的腳。

“你又想乾什麼?”

“冇什麼,西吉德先生。”

特雷斯的臉上依然掛著他一如既往的笑容,“我隻想對你說聲謝謝。”

西吉德看著特雷斯的那張臉,一臉嫌棄地嘶了一聲。

他嘖了下舌,扭頭離去。

那時候的西吉德還不知道,有些事情就好像種子一般,悄然在他的內心生根發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