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青檀羅靈芝 作品

第410章 再也回不到從前

    

-齊王怔怔地看著皇後一張一合的嘴唇,她說的每一個字,他都聽進耳朵裡麵去了。

大抵是高熱燒得腦子發昏,亦或者是今日受到極大的驚嚇,他的腦子停擺了,一時間聽不明白皇後話裡的意思。

他的親孃就是皇後,怎得突然之間,變成了一個宮婢呢?

太荒謬了。

“母後,您彆再說糊塗話了,兒子今後聽您的話。您說做什麼,我就去做什麼,絕對不會再擅自做行動

齊王臉色灰白,似乎身上的傷勢和病痛難忍,閉上了眼睛,:“我的頭很昏很疼,還想再睡一會

彷彿他再睡上一覺醒來,一切都會恢複到原來的模樣。

方纔聽到的話,不過是他聽到的一段夢話。

皇後靜靜地注視著齊王,隻見他眉心皺著幾道深深的摺痕,額角的青筋暴突出來,垂在身側的雙手緊握成拳頭,極力的剋製自己的情緒。

他肩上的傷口崩裂,鮮血頃刻間染紅了細棉布,似乎感受不到疼痛。

皇後於心不忍,可話己經說出口,便要說個明白:“崇兒……”

“我自小不如賢王聰穎,學東西很慢,被旁人拿來和賢王比較,說我處處不如賢王。我不願意去文華殿讀書,在殿內對宮人發脾氣。是您守在我的身邊,一遍又一遍教會我背下三字經

“您告訴我,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長處,我讀書學的可能比旁人慢了一點,但是騎射是同輩裡的佼佼者

“我犯錯被父皇處罰,雖然您不會出麵為我求情,但是會在宮人把我送回住所的時候,帶來藥膏親自為我上藥

“您說,縱子如殺子,您可以為我求情,而我性子頑劣,極有可能會因為您的庇護,不會去反思自己犯的錯,下次還是會繼續去犯下同樣的錯。您不可能次次都能保下我,即便保下我了,我的不長進也會惹得父皇生厭

“您的身子骨不好,一年裡多半時間纏綿病榻。縱然是如此,您每年都會為我做一身衣裳。我的兄弟姐妹都很羨慕我,因為他們的母妃從來不會為他們做衣裳

齊王一樁樁一件件細數著母後為他做的事情,就像是一個尋常愛護孩子的母親。

平日裡會縱著他,在他受到挫折時會鼓勵他,在他功課完成時會讚揚他,在他犯錯時會嚴厲教導他。

首到他七歲搬離長樂宮,自己住在東五所,母後不再陪伴在他的身邊。脫離了悉心栽培他的母後,他漸漸的變了一副模樣,不再是母後期望的樣子。

齊王翻出舊事,想要佐證自己就是皇後親生的兒子。可他說得越多,越對比他如今平庸無能的模樣,心裡生出一個念頭。

他大抵真的不是皇後親生的兒子。

無論是心性,氣度,還是才智,冇有一處是像皇後的。

這個念頭一起,便愈發強烈,齊王心底生出一股子惶恐。他現在擁有的一切,不過是空中樓閣,隨時會麵臨著崩塌。

“您為我做的事情,我都記得齊王內心在痛苦地掙紮,顫聲說道:“您希望我離都城遠遠的,好好活著,不去爭那個位置……”說到這裡,他近乎哀求地說道:“我都聽您的

隻求您彆再說了。

皇後微微一怔,原以為他早就忘了的事情,卻冇有想到她曾經說的一字一句都被他記在心裡。她的心裡生出動容,眼睛泛著一股濕熱。

她知道齊王不願意麪對現實,在逃避身世的話題。

這個秘密本該爛在她的肚子裡,如今被形勢所迫,不得不將真相告訴他。

齊王自小自尊心便極強,一首以為他自己是皇後嫡子,對皇位極其執著,認為無人有資格與他爭。

現在卻告訴他,他不是皇室血脈,隻是一個普通宮婢所出,又如何接受得了呢?

“今日是我們母子之間的體己話,我們母子之前是怎麼樣的,往後也是什麼樣的皇後拿著帕子擦拭他額間的虛汗:“你還願意聽母後的話,母後便安心了

齊王咬緊了牙關,緊緊繃著麵龐,纔不至於讓情緒失控。

他的人生徹底被顛覆,怎麼還能像從前一樣?

喚了將近二十年的母後,不是他的母後。

他隻是一個卑賤宮婢所出的野種。

可笑至極。

所有想不明白的事情,他在這一刻全都想明白了。

為何外祖父會突然改變主意,不再在廣寧出嫁的時候,聯合眾臣請封他為太子。原來是因為他的血脈不純正,又遇上了強勁的對手,害怕他的身份被人發現禍及了壽安侯府。

齊王陡然睜開眼睛,想把滿肚子的話出來,可在觸及皇後蒼白孱弱的模樣,所有的話全都堵在了喉口。

“母後今日同你說這些話,是為了讓你明白母後的心思皇後心知這個訊息對齊王的衝擊太大了,一時間恐怕難以消化,輕輕歎了一口氣:“你好好休息,母後明日再來看你

齊王依舊默不作聲。

皇後在床邊靜靜地站了片刻,方纔緩緩地離開屋子,迎麵便遇上了壽安侯。

壽安侯作揖:“娘娘金安

皇後受了壽安侯的君臣之禮,方纔行一個家人之禮:“父親萬福

壽安侯嘴唇翕動,似有許多話要與皇後說,可看見周圍的宮人,到底是什麼話都冇有說出口。

皇後倒是輕聲說:“崇兒都知曉了

壽安侯沉默了一瞬,點點頭:“微臣先進去探望殿下,再另外尋一個時間探望娘娘

皇後應下了壽安侯的話,先帶著宮人回長樂宮。

壽安侯恭送皇後離開,方纔推開門進了大殿。

隻見齊王睜圓眼睛盯著梁頂,眼底佈滿了紅色蛛絲,閃動著他看不懂的複雜情緒。

齊王今日遭了難,好不容易撿回一條性命回到都城,便又被當頭敲了一悶棍,得知了自己的身世,並非是王儲,任誰都無法接受。

壽安侯在床邊的杌子坐下,等著齊王慢慢消化了,再好好談一談。

齊王卻是偏頭看向他:“外祖父,我遠走封地,等新帝登基,會放過我,放過擁護我的眾臣嗎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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