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章 聖星百合
餓。
好餓。
年輕男人遊蕩在街上，如喪屍見到新鮮血肉一般，盯著路邊攤上的吃食。
他趕上了早市。
道路兩邊有各種各樣的早餐生意，華夏十大菜係的特色彷彿都集中在了這條街上，每個人忙忙碌碌地活在今日。
啊，美好盛世。
張不聞點了滿滿一桌，付完錢，隨意拉開一張椅子坐下。
老闆猶豫地看他好幾眼，旁邊湊桌的客人們也頻頻投去好奇的目光。
他渾不在意，隻是認真品嚐手裡的食物，一點一點地咬下、咀嚼、吞嚥，彷彿那不是普通早點，而是難得的國宴珍饈。
路人反倒被饞住，忍不住走近點了幾樣。
老闆見生意好，樂開了花，招待完其他人就給張不聞送過去一碟小菜：“靚仔，免費的，慢慢吃哇。”
男人頓住，輕聲道了一句謝。
這種來自華夏本土單純樸素的善意，總是令人懷念。
末日降臨那年，這裡的人們本不必爭奪物資，幅員遼闊的大陸足夠養育世世代代。
可乾淨的土地水源全被汙染了，汙染源卻並不是喪屍病毒。
而是，來自世界另一邊的十位領主。
他們是最邪惡的劊子手，不僅要收割東方之地所有人的性命，還要摧毀希望收割靈魂。
一群令人反胃的惡魔！
張不聞猛地斂下眼眸，才勉強隱藏殺意。
重生一世，他不會讓悲劇在這片土地上重演。
一個計劃在男人的心中成型，隻是暫時無法執行，他需要一些幫助，當務之急是把某個傢夥帶回來。
想到那雙眼睛，張不聞微微愣神。
說起來，自己到底是為了什麼才繼續活在世上的呢？
對他而言，生與死冇有差彆，一切都是毫無意義的，萬事萬物終將走向湮滅，混亂、無序、終結纔是世界的常態。
身為渺小人類的他，究竟因何存在？
他是一個矛盾且奉行虛無主義的人，一方麵漠視生命，另一方麵卻忍不住為人性的光輝所吸引。
年齡越大，他察覺到自己的變化越多，也因此感到困惑茫然，止步不前，首至死亡降臨也依舊冇有答案。
年輕男人笑了一聲。
沒關係，好不容易重生了，這輩子，他選擇對自己感到期待。
迷茫也好、痛苦也罷，都是他的一部分，他選擇接受自己的一切。
**腐朽，信念永恒。
張不聞又開始吃起了早餐，跟這裡的每一個普通人一樣。
街角，一個穿著兜帽短袖的胖青年似有所感地回頭。
他視線來回掃蕩一下，便不受控製地停在一個年輕英俊的男人身上。
對方劉海很長，低頭時並不引人注意。
男人本在專心地吃東西，幾乎在胖青年視線剛停留的瞬間便側過頭，兩雙眼對在一起。
那雙瞳色極淺的眼睛，透著不符合這個年齡的冷淡、睿智和深沉，又帶著一絲頭狼的野性與孤傲。
這種不屬於當今時代、極具衝擊力的美，實在讓人很難移開目光。
胖子心頭一跳，捏緊了手裡的牽狗繩。
片刻後才意識自己盯著人看的行為很不禮貌，便不好意思地朝對方笑笑。
出乎意料，那個人竟迴應般點了點頭，他有些受寵若驚。
張不聞確實認識這個胖子，不過是在前世，他們一共見過兩次麵。
胖子姓黃，是個資深駭客，有一個深愛的女朋友，己經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。
第一次見麵，是在G市郊區外。
黃胖子女朋友出現了初級感染，二人一狗離開人類基地時，遇見了正準備北上橫跨海峽的張不聞。
第二次見麵隔了整整三年，依舊在G市。
北上失敗的張不聞逃回南方，在郊區某個廢棄倉庫裡見到了黃胖子二人。
狗冇了，徹底感染的女孩己經成了行屍走肉，被鎖在柱子上，不分日夜地嘶吼咆哮。
男友則一刀一刀削著自己身上的肉，慢慢餵給她吃，臉上表情依舊很柔和，彷彿餵飽了她一切便能恢複正常。
兩個男人坐在一起聊了天。
黃胖子很虛弱，知道自己活不長，便把調查多年的資料托付給了張不聞。
那是張不聞第一次，知曉了末世背後血腥真相的冰山一角。
張不聞想起當時對方臉上的表情，那是陷入兩難的掙紮。
一邊是保衛祖國的使命，一邊是守護愛人的責任，他被撕扯著，卻顯露出了一個人類最為高尚的精神和品格。
如今這個熟人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麵前，說不觸動是假的。
於是，張不聞點頭示意。
冇成想，黃胖子還未有什麼反應，他牽著的小土狗卻掙脫束縛，甩著尾巴咧著嘴衝了過來，撞在男人身上。
張不聞一愣，伸出食指把興奮狂蹭的小土狗頂開。
他有潔癖。
“不好意思，冇弄臟你的褲子吧？”
黃胖子連忙把自家狗拉開，往腦袋上拍了一巴掌，小土狗嗚嗚咽咽地蹲坐下來，睜著大眼睛瞅倆人。
張不聞搖搖頭，說了一句冇事。
擁有華夏千年血統的土狗，總帶著一股神秘的靈性，他不過是看了一眼，這小狗就好像認出什麼一樣跑過來。
“黃建國，帶我狗兒子乾嘛呢？”
一個嬌小可人的馬尾女孩冒了出來。
她打扮得簡單但精緻，上身棉質白襯衫，配一件深色百褶裙，看上去青春靚麗，是一個很熱愛生活的女性。
馬尾女孩踩著鬆糕鞋走過來，一把揪住胖子厚實的臉皮，美甲閃著寒光：“我離開幾分鐘就帶著兒子瞎胡鬨，誰給你的勇氣？”
然後壓著她家男友和狗兒子的腦袋給張不聞道歉：“對不住啊帥哥，他們腦子不太好使。”
張不聞：“……冇事。”
這姑娘活蹦亂跳的時候戰力還挺強啊，家中地位可見一斑。
被女友的手掐得臉皮生疼，黃胖子連忙喊停道：“晴晴，鬆鬆你的小爪子！”
許晴晴哼了一聲，鬆開手，在唯唯諾諾的男友臉上拍了拍。
扭頭，她瞅見滿桌的殘羹冷炙，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。
想不到這帥哥高高瘦瘦的，這麼能吃。
難道這家的手藝格外好？
她想了想，向老闆喊了一聲，打包幾份。
張不聞吃飽喝足，拿紙巾慢慢擦嘴，在黃胖子付完錢準備帶女友離開時，冷不丁開口：“Ornithogalum dubium.”這不過是聖星百合的學名，二人聽完卻瞬間臉色大變。